“霸道的监视”与“冒险的信任”
昨晚看了《Philip K. Dick’s Electric Dreams》的第一集“面具制造者”,关于读心人、反读心、保卫思想的抗议。
“旧世界里,我记得我们对电脑、网络,关于所有人和事的消息有多焦虑。我们筑起防火墙,加密我们的生活。”面具制造者的这句话,暗示了故事的背景:一个电脑和网络都不复存在的“新世界”。
在新世界里,出现了可以读透人心、情绪、记忆的人种(telepaths),面具制造者接着说,“读心人出现前,我们自己的思想是神圣的,唯一存在的自由独立的国度就是我们的思想。”
也正是企图维护最后一片自由之地,新世界充满了对抗:普通人打着“不要窃取我们思想”的旗号,抵制读心人;读心人组织反抗队伍;警察借助读心人干预对抗;面具制造者企图通过“面具”,在技术上实现“反读心”。
如果说读心术意味着一种无所不能的监视,那么面具就像是一层保护壳,防止思想直接暴露。但最后是读心人的胜利,面具被一把火焚烧殆尽。这时候,警察之谜开始浮现:读心人只能读到一个固定的画面,在溪水边,他和父亲钓鱼。
警察之谜即人类之谜,因为当读心人穿过他的反读心屏障后,她看到的是肮脏的真相。镜头扫过墙壁,上面挂着 Rene Magritte 的“恋人”,两个人戴着面具接吻,意味着绝望和隔离,意味着猜不透彼此、盲目的爱情。
这留给我们一个疑问:
抛开文化环境对思想的塑造,思想确实是我们最后的自由王国。我们愿意舍弃它,任由他人进入、读取、理解、剥夺吗?这会带来最强大的交流,但也无法阻止恶意。我们愿意守护它,控制自己思想的大门吗?这就是我们现在的交流,充满欺骗和伪装,以及失真的情感。
不管是哪一种选择,似乎都没那么美好。一个人人皆可读心的世界,和一个人人互相隐瞒的世界,同样可怕。似乎一切的关键不在于我们能偷窥到多少秘密,而在于别人愿意与我们分享多少秘密。前者是一种“霸道的监视”,而后者是一种“冒险的信任”。
让我们回到面具制造者所言的“旧世界”里,信息的爆炸并没有带来情感或精神上的丰饶,而是难以筛选的焦虑感。当然更严重的是,我们把自己愿意分享的部分发布成社交内容,而那些不愿意透露的搜索、浏览、点击、使用习惯等部分却留给了算法,成为数据沙漠的一个微粒。
算法就像是读心术。《媒体考古学》中写道,“人们在学会使用计算机时,可以不去理会是在跟一台用算法构建起来的用于计算和仿真的机器打交道。”借助算法的人机交流就是在“读心”与“传心”,替代了个体之间的直接联系,也让我们忽视了算法的暗箱。你无法用言语总结的,算法会帮你归类,对你个性化推荐。
人类不断通过中介化追逐的交流美梦,在算法的读心实验里,兴许可以达到极致,但这种极致却并非传播的愿景。因为极致的背后隐藏着集中化的信息权力,而传播的愿景是共享的、民主的,是信息权利。就像是读心人在剧中的胜利,在旧世界里,算法是读心人的原型,我们最初对其“冒险的信任”,但终将屈服于它“霸道的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