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的风
2004年,胡德夫在悠扬的钢琴声中,吟唱着“太平洋的风”。2012年,韩寒从台湾旅行返回后,以此为题创作了一篇散文。今天,我想挪用下标题,写写“印度洋的风”。
珀斯位于澳洲大陆西部,紧邻印度洋,属地中海气候,夏季干燥炎热,冬季温和湿润。
——维基百科如是描述道。
三月初抵达珀斯至今,始终是晴朗天气,充足的阳光在我的皮肤上留下了影子,干燥的空气也让我的干眼症愈发严重。夜里,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或许是印度洋,或许是内陆,撞击着窗户玻璃,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卧室成了港口,床似轻舟,等待一场雨来解渴,送它出海。
唯一的一场雨,只是在我们的头顶,短暂地轻轻地落了半个小时,连植物们都没有喂饱,需要公寓的自动喷洒装置在夜里为它们加餐。同样的,我也时常因为口渴在夜里起身喝水,或是早上醒来以后,不敢直接看手机,而要缓一缓,尽量让眼球湿润起来。
但夏天总归过去了,最近的气温从三十多度降至二十多度,秋天来了,再之后的冬天据说会经常下雨,甚至还有暴风雨。到那个时候,也许我又会发愁洗了的衣服怎么也晾不干了吧。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在珀斯的日子转眼就过去将近两个月,但节奏却又相当缓慢。
在此前的文章里,我写道“慢递”:那是在Amazon AU上购买的一个德龙牌胶囊咖啡机,从东海岸的悉尼发货,随后滞留在某个中转站两周之久,最终超过了配送截止时间,客服安排了本地供应商直接调货给我,竟然第二天就到了。
这场网购之后,我试着开通了Prime会员,体验到了类似京东购物版的次日或隔日达。这才意识到,“慢递”尽管是常态,但“快递”并非不存在,只是需要你支付更多费用,以补偿这里高昂的运输和人工成本。
当然,慢也有慢的好处。在等待中,无论是网购配送,还是邮件往来,那种“无线缰绳”带来的双向焦虑,正在逐渐淡化——我既不期待对方能够快速响应,也不再感到自己需要立即应和。我的物欲也降低了不少。曾经轻触屏幕一键下单的快感,在这里无法得到兑现,减少了很多网购频次;此外,大家都十分“做自己”,不去评判他人的外在,治好了我在上海的“潮人恐惧”。
与此同时,
作为一个从大陆来的写作者,我只是非常失落。
——韩寒《太平洋的风》
这种失落感在于对比。
韩寒从和眼镜店老板、出租车司机的短暂相处中,感受到了一些儒家文明浸淫下“这个民族美好的习性”,它们在香港和台湾得以保留,但在大陆的环境中逐渐消散。对比之下,难免失落。
这种失落感同样会显现在基督教文明影响下的土地。日常生活中,我看到了很多微小的善意举动。
比如,当有母亲推着婴儿车乘坐公车时,会有乘客主动上前帮助抬起婴儿车;当有一个陌生人迎面走来,双目对视后彼此一笑,紧接着听到一句早上好;当在车站等待火车时,人与人之间会经常发生短暂的对话。
这些细枝末节让人感觉到近来十分流行的“附近性”,我正在和这个社区、这座城市,以及这里的人产生联系,而不再是一个个“单向度的人”。在这种“附近性”里,我重新发现和感受到了某种信任感,作为一种初始状态存在着,极大地降低了沟通成本。
当然,澳大利亚也自有它的“失落”。
Albo is destroying Australia at lightening speed.
在珀斯市中心的黄金地段,我看到不少空置的写字楼张贴着招租海报。
数据显示,2023年澳大利亚国内生产总值(GDP)的年度增长率仅为1.5%,这是自新冠疫情爆发以来的最低增速。最近公布的第一季度消费者物价指数(CPI)为3.6%,高于预期3.4%,也意味着没有恢复到理想的通胀水平。
持续的通胀,反映在居民端和企业端,就是居高不下的生活成本和运营成本,衍生出了诸多问题。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总是试图去寻找原因,不断去寻找整个经济链条的某个根源。于是,媒体在议程中为居民设置了一些“出气筒”。
比如,Woolworths、Coles这两个零售业巨头如何影响人们的饮食开支,或者他们如何“引诱”消费者进去他们的优惠圈套。
比如,2023年有将近50万的新移民来到了澳大利亚。这些新移民普遍居于中青年,携带外汇,消费力强劲,被视为当前澳大利亚住房危机、就业市场、通货膨胀等诸多问题的原因之一。
比如,澳中关系,尤其是在经济上的紧密性。当中国出现了经济下滑,蝴蝶效应很快就在远在南半球的澳大利亚中显现。
诸如此类的话题及其讨论,常见于网络论坛和新闻报道中,构成了一种理解当前社会的叙事逻辑。
太平洋的风一直在吹。
——胡德夫在歌中唱道
同样的,印度洋的风也一直在吹。地理气候、文化气候、舆论气候、政经气候,这些宏观的变与不变,正在影响着每一个人的微观感受。